半月笔会:我与東海大学的不解之缘

文/李瑞 半月文摘周刊
 

東海大學醫學部附屬病院(神奈川県伊勢原市)

  今年7月29日在東海大學醫學部附屬病院整形外科,由浜橋先生給我成功的做了自體膝蓋軟骨移植手術。這一天我盼了整整8年,從某種意義上說這天也是我的膝關節得以重生的日子。

  自體膝蓋軟骨移植手術屬於再生醫療範疇,是東海大學病院佐藤正人教授近20年研究成果,在世界也是首次。因此,佐藤教授在日本有再生醫療第一人之稱。雖然在2013年就投入了臨床,但是用於變形性關節症患者治療的先進醫療計劃在2019年12月底日本厚生勞動省才剛剛批准。

  而我有幸成為先進醫療計劃批准後接受這個手術治疗的第一人,激动心情溢于言表!所以特別想與在日同胞分享我的這份激動!更想為同樣病患的華人提供一點治愈疾病的信息。

  我們這一代人在國内經歷過動亂時期的上山下鄉時代。我雖然沒有下鄉但在16嵗時被分配到离家1000多里外、地處河北省與山西省交界的三綫工廠工作了7年。我們從開山砸石頭開始,在荒山野嶺之中建起了一個擁有四座煉鐵高爐的大型製鐵企業,所經歷的艱辛是同代人不難理解的。

  大學畢業后在出版社做編輯的第十年,已經36岁的我鬼使神差地辭掉工作來到日本,從零開始打拼多年,膝關節的損傷是不奇怪的。據説在日本就有2500萬變形性膝關節症患者。而且每年有8萬名重症患者接受膝關節置換手術。

  从醫學上講腿是人的第二心臟。人老腿先老。腿不好的話會帶來一系列的病患,所以腿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我想治好腿的迫切心情也就可想而知了。

     自从發現自己得了變形性關節症之後,曾经在日本和國内幾家大醫院的骨科看過,都沒有好的治療方法,最後只能保持每兩周注射一次ヒアルロン酸(國内叫玻璃酸鈉)。

     我曾經以爲腿疼不是病,所以腿疼照樣走得很快,大家都夸我“走路像小跑”。可是當知道了這是一個難以治愈的病後,就再也不敢走路不敢負重了。

      过去有人说过:如果在池袋北口待上一、两个小时准能碰到李大姐。后来可能因为我出去走的少了,再有人来电话时却是在问:李大姐还在做吗?

     想到將來等着我的是膝關節置換手術,自己的膝蓋也不再是“原裝”的,我多年的“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信仰頓時崩潰,一度陷入極度絕望苦惱之中,曾多次以爲心臟出了問題而反復去醫院檢查無果。

      2013年朝日新聞報道了關於東海大學病院膝蓋軟骨移植的消息,我馬上去了東海大學病院整形外科,那時還不知道佐藤教授的名字而且國家沒有批准給老年人治療,只能是失望而歸。

    後來也常在網上查寻日本關於膝關節的軟骨移植治療信息,但都發現明確標着:變形性關節症除外。真的是讓人絕望得心情沮喪!能夠還像普通人一樣走路成了我永遠實現不了的夢想。

      東海大学病院整形外科的佐藤教授研究自體膝蓋軟骨移植成功並投入臨床之後,他爲了老年患者軟骨移植手術的實現,向日本政府提出了先進醫療計劃上報厚勞省多年,緊接着又開始了他人(同種)軟骨移植的研究和臨床試驗。我就是在網上看到他的研究介紹再次慕名去的東海大學病院整形外科。

                               佐藤教授

      佐藤教授不僅是臨床醫生還是医学教授、研究者,和所有典型的日本學者一樣有着控えめな(谦逊)人格魅力,沒有一點架子,更沒有因爲我是外國人有一絲的懈怠。

     他耐心的給我講解了這個自體軟骨移植手術是由2個部分組成,先是做一個腿的矯正,日本語叫骨切り,然後將培養好的軟骨片移入膝蓋損缺的部位。他説骨切術是爲了矯正你的病腿,否則即便移植了軟骨片也會磨薄。

     骨切術在日本各大醫院整形外科都很普遍在做,是一個可以避免或延緩膝關節置換、保住自己膝關節的一個溫存手術。据说现在国内也引进了这个手术。

      佐藤教授親切和藹的態度,淺顯易懂的日本語,第一次門診就使我對他的信賴感油然而生,毫不猶豫地願意接受治療。

       變形性關節症患者的自體軟骨移植手術在被批准實施后不久我就能夠得到治療,這不能不説我真的是太幸運了!

       由於做這個手術是有一定基準的,直到今年6月22日給我做膝蓋關節鏡檢查手術的當天,佐藤教授都沒有説過任何讓我空抱幻想的話,始終都是實事求是的說一切要檢查后決定。他告訴我:如果關節鏡檢查合格會取出我的一點軟骨細胞拿去培養软骨片,如果不符合條件就不会取。

       聽了他的話我真的是多少天都是忐忑不安心裏一直在敲鼓,在那些難熬的日子裏,我的一根筋性格折磨著我,疫情中甚至懷疑自己多年前的胃潰瘍是不是復發了?真的是做夢都在想着這個手術的事!不敢想象一旦宣佈我的膝蓋不符合條件時會怎樣。

當全麻的我在手術台上睜開眼後,第一句話就是問身邊的醫務人員:取走我的軟骨了嗎?

佐藤教授換下手術服來到病房告訴我的腿符合移植基準時,激動得我眼淚差點流出來,拜托他遞給我桌上的手機,還沒摘掉氧氣罩就迫不及待地給家人發信息告知這個好消息!

      真的!是佐藤教授發明的自體軟骨移植手術給了我根治好腿的希望,用日本語來説,這是一個“膝をよみかえる”(膝盖复苏)的奇跡般手術,軟骨磨損的膝蓋骨換上再生的軟骨片,不就使我的膝蓋“返老還童”了嗎?雖然属于自費範疇,但是世界上唯獨健康是用多少錢也買不來的啊!真的從心裏感謝東海大學病院整形外科的醫生們!

       如果想詳細瞭解佐藤教授研究的可以拜讀他的著作:日本における再生医療の真実

                              浜橋先生

        佐藤教授的研究團隊中執刀醫生是浜橋先生,年輕有爲,技術精湛!性格直率是他的特点,话雖然不多但是我始終相信他的醫術。去手術室的路上護士問我緊張嗎?我説一點都不,因爲相信日本的醫生,相信他们的认真负责的工作态度,何況又是全麻,就當睡一覺好了。

        浜橋先生在手術后总會拍一個圖片給患者留念。

       關於骨切術我在網上查過無數次,熟悉這個手術的圖片。當浜橋先生給我看自己的手術后照片時我都驚呆了,對比網上的骨切術的樣本圖片,竟然和我腿的手術一模一樣。簡直分不出哪個是樣本哪個是我的腿!

              左面是网上的样本图片右面是我的腿术后图片

      幾年來的通院經歷使我越來越信任他們,路途再遠也覺得安心,有時一次門診交的費用僅210、1000多日元,而我的車費卻是2000。每當有護士或者病友問我爲什麽來這麽遠的医院看病時,我總是很得意的告訴他們,我是看了新闻报道慕名而来的啊!

       回想來日30年的歲月中,覺得自己和東海大學還是很有緣的!

      1990年我作爲“家族滯在”来日,曾經在東海大學學過半年的日本語課程。由於離家太遠後轉到橫濱站附近的一個日本語學校。

      1993年3月我想讀東海大學的廣報學科研究生,因爲當時東海大學的研究生學費非常便宜(一個學期5萬日元)同時也多少與我國内工作的專業有點接近。但我選的教授在電話中就拒絕了我,他認爲家族滯在不会认真学习。至今我還記得那位教授的名字。

      可能就是由於當時廣報學科教授對我的拒絕,使我這個“頑固”在轉年的1994年起便不自量力的開始了漫長的早稻田大學和東京學藝大學的“受驗勉强”(入学考试学习)。這次我選的是教育學科的兩個名校!在老师的指导下系统学习了西洋教育史和日本教育史。

      1997年還三所大學同時在籍(同時在拓殖大學日本語中心學習日本語)直到在學藝大學大學院拿到教育學修士學位。

      我從識字、學習説話開始到考上修士時已經是43嵗。沒有東海大學廣報學科教授的拒絕,我真的不一定要讀修士课程的。我是“陪讀”,讀個沒有學位的研究生就隨丈夫回國繼續做編輯是我最初的想法。

      但是拜東海大學所賜,讓我在“受驗勉强”中遇到了日本人中最好的人:日本的老師!遇到了我的兩位恩師:早稻田大學教育學科的大槻宏樹教授和學藝大學學校教育學科長浜功教授。

      他們都是日本教育界的著名学者,大槻宏樹教授86岁还在讲课、著书立说。我出院后的那个周末收到了大槻先生的新作【依存】の思想—生きるための支点感慨万分,老师还在生命不息研究不止,我有什么理由懒惰呢;長浜先生更是有个性的教授,竟然拒绝了授予他的名誉教授称号!

   跟隨他們的學習使我受益匪淺,獲益終生。特別是教會了我用自己的眼睛看世界,用自己的腦子獨立思考,更給了我在異國他鄉的“生きる力”(生活能力)。(另見我的:大槻先生との出会いを振り返って)

      就這樣,經歷了長年的學習回國繼續工作已經不可能了,便在日本留下至今。

      但是我實在沒有想到的是30年後,竟然還是拜東海大學所賜,在這裏遇到了日本乃至世界也是首次發明的自體膝關節軟骨片移植的佐藤教授和執刀醫生浜橋先生。使我成爲在日本幾千萬變形性關節症患者中第一個接受手術治疗的幸運者。

      這也是要感謝東海大學的啊!

      在東海大學畢業的朋友早就説我跟東海大學有緣,但因我是被東海大學教授拒絕過的所以一直不好意思講這件事。現在我真的是發自内心感謝東海大學給我帶來的恩惠,我家先生甚至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對我説:我們要不要把家搬到伊勢原?(東海大学病院所在地)

  在當年“受験勉強”時曾經特別想去京都的嵐山周恩來總理的碑文去拜谒,聽説很靈的。後來早稻田大學的飯塚哲子同學(現首都大學助教授)陪我去了鐮倉拜過,求了“進學成就 合格祈願”的“守り”挂在書包上。

      總之,在我離開日本之前一定要用東海大學病院醫生給我治好的腿去嵐山拜谒周總理的“雨中嵐山”碑文。同時我會餘生為增進中日兩國民間的友好做出自己的努力,以此來回報我遇到的日本老師和給了我“第二心臟”再生的日本醫生們。